有异物,螳螂逢之,怒其臂以当车辙,不知其不胜,是其才之美者也。戒之,慎之!积伐而美者骄,恃力而奋者,失之也。昔者齐庄公出猎,有一虫举足将搏其轮。问其御曰:“此何虫也?”对曰:“此所谓螳螂者也。其为虫也,知进而不知却,不量力而轻敌。”庄公曰:“此为人,而必为天下勇武矣!”回车而避之。此则勇武有力之人,怒其臂以当车辙,不知其不胜,亦是其才之美者也。夫庄公知此,故能避其患。今之君子,不知此,故动而多尤。
夫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辙,则必不胜矣。而知其不胜,举其臂以当车轮,则其智之薄也。庄公避其患,则其智之深矣。故知不避患,必有其患;知不量敌,必受其敌。齐庄公出猎,见螳螂举臂当车轮,问御者:“此何虫也?”御者对曰:“此螳螂也,知进而不知退,不量力而轻敌。”庄公曰:“此为人,必为天下勇士矣。”于是回车避之。由此观之,知进而不知退,轻敌而不量力者,虽勇武有力,亦不免于患。
夫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轮,犹不知不胜也。是以天下之士,皆以为勇武有力者,不知敌之不可击,而轻以身蹈之。故知进而不知退,知存而不知亡,知得而不知丧,此三者,皆人之常患也。唯智者能之。故庄公回车以避螳螂之患,可谓智矣。虽然,天下之勇者,非特螳螂也。知进而不知退,轻敌而不量力者,亦多有之。
昔有越王勾践,率众与吴战于会稽之山。越兵大败,勾践困于会稽之上。于是勾践以五千兵,栖于会稽之上,乃使大夫种行成于吴。吴王夫差将许之。伍子胥谏曰:“夫越,非能破吴也,其势不支也。今君许之,将与之战,必不胜矣。夫破人之与破于人,所得者一也。子而思报之,岂得为仁乎?”吴王不听,遂许之。勾践得免,乃苦身焦思,置胆于坐,坐卧即仰胆,饮食亦尝胆也。曰:“女忘会稽之耻邪?”身自耕作,夫人自织,食不加肉,衣不重采,折节下贤人,厚遇宾客,振贫吊死,与百姓同其劳。欲以此求报于吴。
后勾践率众攻吴,大败之。吴王夫差将死,曰:“吾悔不用子胥之言,以至于此。”乃自刭而死。勾践遂灭吴。夫勾践,亦勇武有力之人也。然其初困于会稽之上,身自耕作,夫人自织,食不加肉,衣不重采,折节下贤人,厚遇宾客,振贫吊死,与百姓同其劳。此其所以能灭吴也。若使其初不知退,轻敌而不量力,则亦不免于患矣。
又观夫螳螂,其怒臂以当车轮,亦可谓勇矣。然不知敌之不可击,而轻以身蹈之,故不免于患。是以天下之士,皆当以此为戒。知进而不知退,轻敌而不量力者,虽勇武有力,亦不免于患。故智者之举事,必量其力而为之。知敌之不可击,则避之;知敌之可击,则攻之。是以百战百胜,而无所患也。
昔者楚庄王伐郑,郑人使皇颉将郑军以御之。楚庄王伐郑,三军已进,郑使皇颉将郑军以御之。庄王曰:“郑人必惧,将出降矣。”诸将皆喜。庄王有忧色。果皇颉败绩于氾。楚将子重问曰:“君王何忧?”庄王曰:“吾闻小之能敌大也,小道大淫。所谓小道,亦犹螳螂者也。怒其臂以当车轮,必不胜矣。今郑知楚之伐之,必惧。将出降矣,而又不肯,必有诈谋。子若随之,必败矣。”子重不从,遂逐皇颉,三战皆败。庄王以是知皇颉之诈,乃伏兵以待之。皇颉果至,伏兵起,皇颉大败。庄王遂入郑。
由是观之,知进而不知退,轻敌而不量力者,虽勇武有力,亦不免于患。是以智者之举事,必量其力而为之。知敌之不可击,则避之;知敌之可击,则攻之。是以百战百胜,而无所患也。故曰:“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。”此言得之矣。